2015年7月22日星期三

不醉

  七彎八拐,走進了酒精這條胡同。

  我不好酒,因味覺還沒成熟,還不懂享受那種苦澀與嗆辣。記得那時,一大伙兒藉著啤酒而相聚,在大排檔裹叫了幾支青島,一言接一口,未幾便面紅耳赤,胡言亂語。我偶而嘗了幾口,卻只認為是件苦了自己的事,所以一向只為旁觀。啤酒太平凡嗎?那嚐點烈酒吧。暖了身子,卻又灼盡了整條食道,向來不吃辣,這種嗆辣絕對不是味兒。小時候嘗過葡萄酒混汽水,氣泡帶走了苦澀,有點像果汁,所以喝個不停。那時候不懂醉,只記得夜半灼胃難眠,吐了個七彩。

  我觀過太多種酒品。酒精這條鑰匙,每釋放牢中的醉魔,大多都令我手足無措。有時候,它是無人甚懂的幽默話劇,只得陪笑;有時候,它是獨腳戲子的悲慘世界,令人無奈。醉翁之意,的確不在酒,但亦不盡在山水之間,醉者心中都有各異的蕊,萌發起不同醉的理由。可是,我卻不懂自己,更怕醉後生事,成為自己討厭的那類人。

  所以平時沒什麼誘因使我要嘗酒。

  我一向有點失眠,雖然愛睡,但要睡著是一件挺困難的事。雖然從小已經知道醉能安睡,然而,我還沒衝動去逃離自然療法,只好乖乖躺著等待睡仙的擁抱-每晚閉上眼都像闖進了夢幻,把理性撇開,畢竟夢裹沒有對錯,對吧?在現實,把自己勒成理所當然的模樣,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,在白晝必須清醒,而這種理智,很實在,也有點空虛。

  現實與想像似乎漸漸拉遠,情感亦變得異常平穩。某天清晨,在上班途中眼角閃過一對毛茸茸的麻雀,我凝望了一會,它們帶點稚氣地跳躍,形影不離的在街裹覓食,十分討好。那時,我面上泛起微笑,難得被彈撥了一絲心弦,很想寫下這對雛兒的姿影,冀望用文字繪成一幅畫。可是,我卻搾不出一滴墨汁摻在其中,只任它們平靜的雙雙飛離腦海,直至黃昏歸家,麻雀們依然忙著啄地嘰叫,但在我眼裹卻變得平凡了。

  在現實稍嫌活得太清醒了,現實與想像,存在得黑白分明,要尋求那模稜兩可的境界,我只能想起酒醉。那天開始,我稍為微調了想法:未到厭惡,就一試無妨吧。啤酒大概是酒類的入門級,但我還不夠道行嚐出那苦澀中的麥香,所以我必須喝冰凍啤酒,趁舌頭還在麻木而胡混過去。聽說德國人都把啤酒當必備餐飲,這低酒精含量的玩意,成為了老少咸宜的飲品,雖然無所不可,但在我眼中就如苦茶伴飯般怪異。幾罐過去,除了頻頻尿意外,我沒有絲毫異樣,這酒量讓我有點無奈,畢竟身旁的已經開始脫線,而我還清醒自在。啤酒重量不重質,就算我願意讓它洗滌腸胃,身體也會自然抗拒,終於我喝到撐,但醉不了。

  那晚的手信,是兩支高粱跟一支烈桃酒。這令我想起那次旅行,大伙兒視烈酒如清水,整晚猜酒灌得泥醉,當局者似乎感覺暢快,最後卻吐得天花龍鳳,在我眼中,他們瘋癲得猶如奔出了夢境的天馬,感覺不太現實,但也挺滑稽。在這夜幕下再次飄起烈酒嗆味,我們將高粱作基酒,混了些桃香,便成了支撐整晚的露水。我細嚐一口,味道十分複雜,甜酸苦辣盡在一瓢,混得難分難解,在疑惑之時,那道暖流已直落心腑,隨著血液流遍身軀。這晚,我喝盡便添,來回沒有點算幾多杯,只知喝得甚為溫暖,臉亦泛紅。然而,當一杯接一杯過後,卻自感越來越冷靜時,我才發覺這瓢露水似乎不予我醉,而是勅令理智現形,像衛兵般凝看自己,防止自己脫線奔馳。它使我更清醒,使我更感理智的操控,我似乎灌下的是鎮定劑,而不是酒。我平靜的與它對峙,直到點滴不剩,才響起散場鐘聲。大伙兒所剩無幾,我買了罐蘋果酒善後,在夜聊中洗清了遺憾。

  是千杯不醉,還是醉意未盛,實是未能分辨。我仍未有成熟的味蕾去品嚐酒水,所以只急於與醉魔相會。或許我須先安撫橫蠻的理性,讓它安然睡去,然後有一朝可以一遇天馬,讓我騎上去到雲霧飛奔。

沒有留言:

發佈留言